手术进行得出人意料地成功,吴海波身上的恶性肿瘤切除了,但他也永远地失去了左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他一下子沉闷了起来。从医院回到家中后,徐浪整整消瘦了一圈。但还没容她喘一口气,新难题又接踵而至,吴海波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拒绝任何来看他的亲戚、朋友和同事,而且脾气也暴躁了不少,要么一连几天不吃不喝,要么嫌徐浪做的饭菜不合口,而生气地将碗摔到地上,并且动不动就指责徐浪的不是,他冷冷的话语深深刺痛了给他端屎端尿的徐浪,她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她的父亲时任盐都县公安局局长,从小在家中被视为掌上明珠,父母倍加呵护的她,如今却受着丈夫没来由的气,感到委屈万分。但每当要发作时,却总在心里告诫自己:海波是病人,病人气多,切不可与他计较。因而,不管丈夫如何发脾气,她总是笑脸相迎。
然而,她的一些闺中好友却看不惯了,她们分头来劝徐浪,有的说:“吴海波也太没良心了,他的命几乎是你给捡回来的,如今却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这样的男人,你就是提出与他分手,也不会负欠他的。”有的说:“你家庭条件那么好,才结婚不到半年,今后与一个肢残人生活一辈子,该有多么艰辛啊,早离婚就是解脱啊。”
朋友们的劝导让徐浪思绪难平,是啊,今后几十年就与这样的残疾人生活在一起,个中的艰辛她几乎已经品尝到了,这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更何况她还正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呢。但她转念想到他们之间的纯真爱情,想到海波今后的生活,心里实在不忍分离。这一天,她早早地下了班,一回到家,正听到海波关在房间里与母亲通电话,声音很小,好奇心驱使她附着门细听起来,他说:“妈妈,我不想拖累徐浪啊,我现在只有一条腿了,走路只能靠轮椅,几乎成了废人,拖累着她,我每天都在受着良心的折磨啊,我就故意气她,让她和我分手啊……”
听着丈夫的肺腑之言,躲在门外的徐浪一下子被怔住了,原来,丈夫的坏脾气是心中爱的极致啊,她潸然泪下,猛地推开了房门,扑到同样怔在那儿的吴海波肩头上放声痛哭:“海波,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了,你只剩下一条腿,我就是你的另一条腿,我决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了。”夫妻俩抱头痛哭……
这场意外的灾难没有使这对夫妻劳燕分飞,反而更成了凝聚夫妻感情的纽带。为了让丈夫走出自闭,徐浪动开了脑筋:1993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徐浪对吴海波说:“海波,马上就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了,你想怎么庆祝?”海波愁眉苦脸地说:“你看我身体都这样,想庆祝也庆祝不了啊。”徐浪展眉一笑道:“还记得我们楼下的那片小竹林吗?我们婚后的第二天就在那儿栽下了一株月季花,象征着我们的爱情月月红,如今月季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她吧,也算是庆祝结婚纪念日了。”海波不忍拒绝妻子,只得点头答应。于是,徐浪搀扶着丈夫从三楼的家中出来,来到楼下的小竹林,这是海波回家后第一次走出室外,看着赏心悦目的花儿,闻着清新的空气,他的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徐浪乘机说道:“海波,你看这月季花历经了寒冷的严冬,可她决不低头,仍然在春天里迎风开放, 做人也是这样,只要有信心和毅力,又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我们?”海波很快明白了妻子的良苦用心,这是在激励他啊,他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说:“徐浪,是你把我从死亡线上背回来,又是你让我看到了春天,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春天。”此后,徐浪经常扶着海波到楼下,人们看到久违了的笑容又荡漾在这对恩爱夫妻的脸上,当年10月,他们生下了娇儿吴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更让生活增添了许多多姿多彩的情调。
绝不畏难,
跌倒了爬起来继续站稳岗位
一位哲人说过,工作着是美丽的。海波自小就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他爱学习、爱文体、爱工作。在学校是好学生,在部队是尖子连的代理排长,在单位是敬业爱岗的好职工。生病后,他还是常常记挂着他的岗位、他的工作。公司领导和同事们来看望他,他总是瞪着那双忽闪闪的眼睛,关切地问这问那。“海波,在家里闷得慌,来上班吧!” 他们的话儿正说在海波的心坎上。开始,由一个英俊的帅小子一下子变成了肢体不全的人,他很不好意思出现在职工面前,但妻子灼热的话语、领导和同事们期盼的目光鼓励着他。1993年3月,他勇敢地迈出家门,来到工作岗位,在单位,与同事们交谈交谈,很快就自然融洽了。
按照公司的惯例,对癌症病人的工作没有过高的要求。可是海波却闲不住,他向领导要求,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复印工作。复印工作量很大,每天都有得忙,海波认真学习钻研,对复印深浅度、清晰度、位置都掌握得很好,经他所复印的材料清清爽爽,来者都是满意而归。到了各种会议,复印一次就是几千张纸。为了不影响会议时间,他常常一站就是半天。由于身体虚弱,他头疼、腿酸,就是寒冷的冬天身上也出汗,他服一粒止疼片,把外衣脱掉,又继续工作。6年来,复印机已退役更换了一台,可吴海波还仍然坚守在这一岗位上。不仅如此,1995年二轮三改后,他又接下了统筹养老保险和人事档案工作。特别是养老保险,包括医疗保险、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和补充养老保险工作三部分。月报、季报、年报, 公司260多名在职职工,近50名离退休同志,每个人都有一本帐。开始,他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心里好着急,资料难收集,数字是一个错,全盘皆错,又得从头起。但海波毕竟是强者,他没有打退堂鼓,靠止疼药坚持正常生活和工作的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残疾人,他没日没夜地学习和工作,他经常摇着手摇车,往来于市公司和盐都公司之间,向劳资科的同志虚心求教,白天,夜晚,他常常静心坐在办公室,仔细摸索,收集整理资料,不分工作日和星期假日,他埋头一遍又一遍地核查数字,一丝不苟地做报表。头晕了,神经痛了,他稍微活动几下,又继续干。1997年底做报表,他连续四、五天,每天晚上干到深夜11点,回到家里,累得饭都不想吃,妻子徐浪想让他请假休息几天,他连忙阻拦,说:“累得不想吃饭又不是什么病,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小徐最了解丈夫的心愿,只得让步。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吴海波依靠一条腿下楼梯的难度可想而知,稍一疏忽,重心掌握不准,就会重重地摔上一跤。在上下班和送报表途中已屡次出现这种情况,但他从不声张,跌倒了爬起来,又继续前进。而公司领导总是关心、体贴着海波,先后把他调换到适合他的物业、农电资料员岗位工作,他刻苦努力,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精一行,所做的工作得到公司领导和职工们的赞誉,他一次次登上公司先进工作者和工会活动积极分子的领奖台。
绝不妥协,
冠军身旁,支撑着妻子娇嫩的身躯
吴海波病前喜爱运动,自截肢后,由于缺少运动,产生了严重的病后综合反应,被截肢的地方出现肌肉萎缩,为了让丈夫重新走上运动场,徐浪煞费苦心,可海波一听说运动就心有余悸。1995年夏季,徐浪单位发了两张体育馆游泳的月票,她骗吴海波说:“我想学游泳,但我是旱鸭子,不敢下水,你陪我去好不好?哪怕你站在水池边看着我,我的胆子也会大些。”面对妻子的恳求,吴海波不好推辞,只得陪妻子来到游泳馆。
徐浪下到了水池中间,突然手忙脚乱地摔掉救生圈,大呼“救命”,海波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时值中午,游泳馆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再无他人,眼看着徐浪就要沉入水中,吴海波来不及多想,他从轮椅上一跳跃入了碧波之中,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游到了徐浪的身边,哪知徐浪竟然一摆腿,荡出了几米远,吴海波只得追踪着她,但等他靠近徐浪时,徐浪竟又漂远了,他游着游着,猛然醒悟过来,在他们谈恋爱时,他曾带徐浪游过一次泳,她是会游泳的呀,原来她是用这个小小的“计谋”来逼他下水呀,想到这儿,吴海波热泪纵横,与池水融会在一块,分不清哪是眼泪,哪是池水了……
吴海波重新树立了自信,他经常坐着轮椅和徐浪来到体育馆,有时打乒乓球,有时游泳,不久,他就成了小有名气的残疾人运动健将。有一次,体育馆打乒乓球时,被市残联的一位领导发现,建议他参加残疾人运动会,徐浪得知后,极力鼓励。1999年9月,首次参加江苏省第5届残疾人运动会的吴海波就表现出色,一举夺得了男子S9级100米蝶泳冠军,同时,还获得了男子TT8级乒乓球比赛第4名。
2001年4月,吴海波代表江苏省队参加全国轮椅乒乓球比赛,集训时,徐浪始终陪伴在他的左右,直到比赛结束,由于集训时间短,在全国只获得第4名的成绩。而当他回家时,却发现徐浪眼睛都哭肿了,原来,在他集训期间,徐浪的母亲患上了肾癌,在上海医治,而这一切,都被徐浪隐瞒,未告诉海波。当时,一边要陪丈夫集训,一边要到上海照顾母亲,徐浪一时难以决策,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在丈夫身边,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母亲祈祷。等到吴海波到广东、福建参加比赛后,她才匆匆赶往上海,而母亲已处于弥留阶段,没过几天,母亲就辞世了,徐浪为此自责不已,吴海波知道后,失声痛哭,多么好的妻子啊……
2003年,江苏省主办第6届残疾人运动会,吴海波又被调到新组建的江苏省轮椅篮球队,经过近一年半的刻苦训练,获得了全国第5名的好成绩,2004——2006年在全国轮椅篮球锦标赛中,他作为主力队员参与的江苏队分别获得第6、第8和第6名的成绩。今年5月, 参与全国第7届残疾人运动会轮椅篮球比赛,在如林强手的激烈竞争中,他们的成绩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荣获第4名的好成绩。徐浪在电视中看到了吴海波登上了领奖台,她喜泪盈眶,和吴海波的心情同样激动。要知道,这点点滴滴是多么来之不易呀,鲜花和荣誉背后的甘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大赛前半年的强化集训中,训练要求高,难度大,既要推好轮椅,又要打好球,碰撞、摔跌是常有的事,省委领导亲临现场,对残疾人的关心、鼓励,公司领导对海波从事体育运动的理解、支持, 激励着他,鼓舞着他,自强不息。海波胳膊破了,流出鲜血,腿跌肿了, 腰扭伤了,疼痛一个多月,他膏药一贴、喷剂一喷,咬咬牙,继续坚持,不下火线,因为,省队10名队员,只要有一个人停下来,内部训练比赛就无法开展。海波的妻子,盐都区公安局交警大队办证大厅工作的徐浪,工作十分繁忙,因长期的工作劳累和超强的精神压力,患上了颈椎病、低血压、头晕病,她既要上好班、又要在家中照料老人和孩子,默默地支持着丈夫的事业,同样付出了很多很多……
吴海波的运动生涯让他的身体强壮了不少,他健康地走过了16个年头,不光骨癌后遗症研究中心的专家李辉教授闻讯后感到很惊奇,他亲自来到吴海波家中了解情况,吴海波自豪地告诉他:“世上任何一味良药都没有贤妻给我配的爱情药方有效,她不仅给了我挑战生命极限的勇气,而且挺立了我人生的脊梁……”
李教授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是全国罕见的因患骨癌而能健康地生活这么长时间的人,你现在可以说不是一个病人了,而是一个十足的健康人了。”
他们夫妇俩煞费苦心,曾把儿子送到省少体校接受专业培训两年,其间,为了去看儿子,徐浪吃尽了辛苦,经常利用双休日奔波于盐城、南京之间。在父母的重视和影响下,如今,就读于省重点中学的儿子吴潇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多次被评为“三好学生”,而且也成为盐城市青少年中的运动健将,多次在盐城市乒乓球比赛中荣获冠军,2006年8月荣获江苏省少年乒乓球比赛冠军。这个家庭,不仅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而且对双方老人都非常孝敬,妻子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多少朋友邀约、聚会,海波虽然身有残疾,但总是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以体谅妻子,星期、假日,扶老携幼,一家人聚会或游玩一下,一样充满了温情和浪漫。
去年“三八”,徐浪被盐都区妇联评为“感动盐都十佳母亲”,捧回奖状的那天,吴海波亲自下橱,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并且给妻子斟上了满满一杯红酒,他端起酒杯,深情地对徐浪说:“谢谢你,你用柔嫩的双肩撑起了这个家,让这个家庭没有苦难,只有欢笑,没有悲切,只有温馨。”
那一夜,吴海波与徐浪都醉了,他们陶醉在人间的春风里,陶醉在明朗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