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社会进步的历史变迁
——我记忆中的陈年旧事
◇ 冀卫军 陕西商洛供电局
岁月是一面镜子,照见着时势的流转,生活是一具活标本,见证着社会的变迁,时间是一把尺子,丈量着生命的旅程。
犹如“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阳的光辉”一样,我们的“衣、食、住、行”的发展与演变,也从生活的一个断面或切口记载、反映和体现着社会与时代一点一滴的进步与变迁。
电的记忆
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我,尽管对于电的回忆多少有点灰暗和苦涩,然而二十多年后,我却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电力人,这完全出乎了我及亲人的意料。
在我十岁前的记忆里,最早接触与电有关的事物并不是电本身,而是周围小煤矿定期播放的电影。据说这是矿工们可以享受的一项福利之一,心里就十分羡慕那些脸上黑呼呼却可以在矿区看免费电影的工人。那时,放映机的动力来自一台不起眼却很神奇的柴油发电机,尽管它从电影开始到电影结束,都嘟嘟嘟地叫个不停,却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看电影的兴致和心情。《苦菜花》、《地道战》、《小兵张嘎》、《闪闪红星》等早期革命电影,都是跟着大人或同伴,自带板凳到四五里地外的煤矿上看的。其中有一次电影结束后,我与同伴走散而迷路,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夜里,心里充满恐惧和无助,绝望的哭声惊动了矿区附近一位热心的大娘,是她将我连夜送回了家。父母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让我做了大娘的干儿子。逢年过节,我都要去看望她,直到她离开人世。然而在我的内心依然常常想起干娘和蔼慈祥的音容笑貌,她用人性的一丝光芒,温暖和照亮了我幼小的心灵……
我的整个小学时代都是在无电状态中度过的,那时腊烛由于价格昂贵而成了奢侈品,各家各户几乎都在使用形态各异煤油灯。有少数人家用的是从市场上买来加入煤油就可以用的专用煤油灯,不仅造型漂亮,而且做工精巧。不过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自制煤油灯。它的制作工艺很简单,找一个空的墨水瓶或铁罐类容器,往里面注入煤油,在麻钱大小但被瓶口大一些的铁片中间钻个孔,然后用棉花捻成灯芯穿过小孔,这样一个煤油灯就做好了,不过灯芯要事先在煤油里浸透,那样灯芯就可以用得久一些。母亲晚上做针线活,我们晚上学习都靠一盏煤油灯照明,时间稍久,鼻孔和眼睑周围常常会留下一团团烟熏火燎的痕迹,很是让人苦恼。当然也有用油松树的松油做燃料的松油灯,不过它产生的油烟要比煤油灯更厉害,但松油可以就地取材,不必花钱买。
我们村子真正用上电则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而且从总电表到用户的线路还需要自行投资,不过那时普通家庭几乎没有什么电器,电的用途仅限于照明,大家用的是几乎都是15瓦的普通白炽灯泡,一个月用电也就2-3度之间。然而当时为了省钱,村子里几乎都是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电表,电费也是按各户灯泡数量多少和瓦数大小来均摊,遇到有人窃电,大家就必须共同来分摊额外的部分电费。那时最有趣,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个现象是,每年春节前一个月,村子里几乎天天限电,到处黑灯瞎火,据说是为了“攒电”过春节。不过,春节期间村子还真很少出现停电的事情。那时候的村电工可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吃香”角色,想让谁家灯亮就亮,想给谁家停电就停,以至于谁家要过红白喜事,都要事先给电工送点礼,防止操办红白喜事中途停电。
如今,“户户通电” 工程为穷乡僻壤的边远山区群众解决了用电之忧,“农村电气化”工程使农村的电力网络更加完备,遍布乡村、城镇的四通八达电力网络,使电力供应更加充足,电力服务更加快捷。只要拨打一个“95598”服务热线电话,用电查询、事故报修、服务投诉等用电烦恼便会一扫而光。电视、冰箱、洗衣机、电脑等家用电器,电力压力锅、电磁炉、电饼铛等电气化厨具也步入寻常百姓家庭。曾经的“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梦想已成为了真真切切的现实,人们过上了“用电不愁、用电无忧”的现代生活。电力在社会各行业中率先实现了发展成果让人们共享的追求,电力也正在带动和助推着整个社会朝着康庄大道阔步前进。
电,点亮了黑暗,带来了光明和温暖。电,点亮了希望,催生了文明和进步。电,点亮了梦想,指引了幸福和未来。
借衣穿的往事
中华民族是一个有着悠久灿烂历史的文明礼仪之邦,而服装作为一种礼仪标志,也是一种语言,是一种记忆,也是一种文化,它的变迁是以非文本的方式记载着社会与生活的变迁,并成为时代发展的一个永恒的烙印和缩影。
在物资匮乏的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穿新衣对普通人来说一直都是一种奢侈。举国陷入了买布凭证的年代,要积攒够做一件新衣裳所需的布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那时候,计划生育还未普及——一个家庭少则一、两个孩子,多则达到六、七个孩子。因此,为做一件新衣裳,父母亲们都会在心里及早提前算计一番,并对子女进行一次排队。家家户户几乎都是:一件新衣裳,今年老大穿了,明年老二穿,后年老三穿……在父母的心里,孩子大了,心眼也开了,知道“臭美”了,就要穿得尽量体面些,小屁孩就不一样了,懵懵懂懂,只要能吃饱穿暖,就会忘乎所以,衣裳新与旧就显得微不足道,根本顾不上样式过时不过时,大小合身不合身。于是,在一个家里,老大孩子总是责任和干活最多,但也往往是穿新衣裳机会最多的一个。然而,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却是人们司空见惯的一种现象,以至于打补丁在农村一些妇女中也成了一门很吃香的手艺。小孩子由于天生好动、贪玩等,以及一年四季除了冬季外,其它三季衣服基本上都是通用的缘故,衣服的膝盖和屁股往往是“补丁”最多的地方,大人们则在小孩“补丁”位置的基础上增加了肩膀,因为经常用扁担挑东西的缘故。当时,大家在穿衣上可谓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却很少有人因为穿补丁衣服而觉得低人一等或在人前抬不起头。时值今日,我年过七旬的母亲还经常感叹:“当时的衣服不知为啥那么不经穿,烂得那么快?”当时的衣裳,布料以粗布为主,颜色以蓝、灰、黑、白为主色调,样式除了一些中老年妇女穿一些老式偏襟的衣服外,其余不论工人、农民,还是干部、知识分子,基本都穿起了“改良”的军便服,男女服装除了领口和衣袋等有所不同外,其它几乎没有什么差异,更谈不上个性色彩,后来,有人形象地称其为“全民皆兵”时代。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神气的一身衣服是带着红领章、五星领徽的自制绿军装,扎上棕红色武装带,胸前佩戴毛泽东像章,脚蹬一双草绿色解放鞋。成年人则把穿一件得体的四个兜的“中山装”上衣当成炫耀的资本和时尚。不过,当时我最怕过“五四”青年节、“六一”儿童节和“十一”国庆节,因为不管是小学还是中学,每年在这些节日到来前,都面临着学校组织开展的一些类似于大合唱等形式的集体文艺表演节目,而且要统一着装——白衬衣、蓝裤子,逼得我经常要想方设法向其他同学借白衬衣、蓝裤子当“演出服”。记忆中有好几次,我都因一时借不到衣服而不得不“等鸡下蛋”——等着其他年级和班级的同学节目表演结束后,才匆匆忙忙穿着他们换下来的衣服仓促上场,很是狼狈和无奈。
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一部《街上流行的红裙子》的电影,才渐渐使人们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穿戴习惯,年轻人慢慢开始尝试着穿一些诸如“喇叭裤”、“尖领衬衫”、 “牛仔裤”等所谓的“奇装异服”。标新立异、追求个性的思潮迅速席卷了封闭了已久的中国人,从此中国逐渐融入了于世界服装潮流之中,人们的穿衣打扮渐渐跟着影视电影明星和流行时尚走,变得眼花缭乱和多姿多彩起来,并在不断缩小着与世界的差别和距离。当初人们的“一衣多季”,甚至是一件衣服既当冬装又当春秋装的困顿,与当下人们的“一季多衣”,甚至是两三天就换一件,夏天几乎是一天换一件的优越,以及当初人们的“一统天下”全民款式与当下人们的“千姿百态”追求个性的穿衣风格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当今人们对衣服质地、颜色、样式、品牌及整体搭配的挑剔和考究,也是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的,甚至在过去可能就成了“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想”了。当初被冠于奇装异服之称的“喇叭裤”、“牛仔裤”早已普及得不能再普通,如今,西方和国际知名服装品牌大踏步涌如中国市场,与此同时,中国的旗袍、唐装等传统服装也扬眉吐气地跨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国际服装市场呈现出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种兼收并蓄、求同存异的兼容时代。
穿衣的变化节奏,见证着人们生活的改善和社会文明发展的步伐。
与吃有关的词语
古人云:民以食为天。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家家户户可吃的东西极为有限,在十岁左右的孩子眼里,吃无疑是最有诱惑的,玩只能屈居第二位,与现在孩子的心理需求刚好相反。关于30年的记忆中,自然会与吃有关,与一些词有关。
第一个与吃有关的词非“过年”莫属。在儿时的记忆中,“过年”简直可以与“好吃好喝”之间画等号的。家家户户,不管平时的日子多么忙碌,多么清贫,一到年关,大人、小孩都积蓄了足够的时间来消遣,都准备了相对丰盛的物品来享用。在小孩子的眼里,过年有新衣穿,有平时吃不到的白面馒头、大肉和其它父母力所能及提供的稀罕东西。而对大多数父母来说,过年可算得上一种甜蜜或幸福的苦恼和负担。当初最让每个小孩眼谗、嘴馋的莫过于如今已逐渐销声匿迹的各式瓶装的水果罐头。在广大农村,逢年过节,罐头、白砂糖或古巴黑糖、手工挂面几乎成了人们走亲访友必不可少的礼当中的主角。往往一瓶罐头,一包糖在亲朋好友之间转了个圈又被回到了起点,只是,这时候罐头瓶上的商标要么已残缺不全,要么已去向不明,糖外面的包装由一层变成了多层而已。当初城镇居民过年前的集体大采购风暴,如今已渐渐降温。因为,交通的四面八达,加速了商品流通的节奏和频率,人们过年的吃、喝、用已与平常生活没有多大区别,唯一吸引人们的莫过于可以自由支配的七天春节长假。
第二个与吃有关的词当属“粮票”。粮票作为社会计划经济和商品流通发展变化的一个历史产物和时代特征,尽管,现在只具有某种意义上的收藏和研究价值,已远离了我们的生活,但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以前,它的功用与钞票却是难分伯仲的。除了在自己家里吃饭派不上用场外,到其他公共场所用餐,没有钞票可以用粮票换,没有粮票可是万万行不通的。当初政府派往各村的工作组没有实行集中招待,而是将干部分派到不同农户家吃便餐,吃完饭,他们都要象征性地付些现金和粮票。而且,粮票还分某省通用粮票和全国通用粮票两种,以至于,同样面值的粮票,全国通用粮票要比各省通用粮票受欢迎得多。
第三个与吃有关的词当属“下馆子”。“下馆子”当初的含义应该是到饭馆吃一顿,后来渐渐演化为曾很流行的“搓一顿”。时至今日,在我心灵深处依然保存着对“下馆子”的种种难忘记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到城镇的那些零星而简陋的国营食堂或个人小餐馆,吃一碗面,几两饺子或几个包子,就算“下了一次馆子”,对大人小孩来说,那都绝对可以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和炫耀的资本。而今,中华民族传统的一年一度的“年夜饭”,在一些大小城市里,已悄悄地从家里转移到了酒店,而且一年比一年火。与此同时,每年高、中考结束后,各大酒店就会适时推出一些不同档次的“谢师宴”,颇受学生、家长和老师的欢迎。就连农村人过红白喜事,也由原来自备原料、请人加工的模式,变成了到酒店包席宴请亲朋好友,既省却了主人操办酒席的奔波和艰辛,又提高了宴请的质量和水平,可谓一举多得。
第四个与吃有关的词当属“三高一低”(即高血脂、高血糖、高体重指数、低免疫功能)。对普通老百姓来讲,改革开放最直接的利益和效果,是人们逐渐摆脱了贫困和饥饿,生活条件和生活水平有了大幅改善和提高。一些诸如“肯德基”、“麦当劳”、“德克士”等洋快餐相继登陆我国大中城市,一不小心成为了儿童和青少年的“达官新宠”。再加上大大小小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各色生、熟食品和商品,极大地丰富了人们饮食的种类,改变着人们的饮食习惯和营养结构,全民陷入了“高热量、高脂肪、高蛋白、低纤维食物”摄取的不良饮食习惯中,直接导致了社会上“三高一低”人群数量的与日俱增。恍然大悟的人们,饮食也开始返璞归真:从昔日单纯的解决温饱问题的吃饱,向追求生活质量和品质的吃好、吃出健康过渡,甚至上升到文化的高度。小时候,吃肉总喜欢吃肥肉,吃饭不喜欢吃“粗粮”(又名“杂粮”),餐桌上“荤菜”比素菜“受宠”……如今,似乎一切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肥肉沦为了市场上的“滞销品”,粗食杂粮成了“紧俏货”,荤菜不敌素菜“招人爱”……
饮食细节和习惯的变化,传递着人们生活方式和生活品质转变的信息,见证着社会经济和百姓生活的变迁。
弯弯的乡路
“雨天似胶,晴天如刀,走路闪腰,骑车摔跤”的顺口溜,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形象生动地勾勒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前的农村交通状况,对于如今年龄在40岁及以上,并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怀有一种深切的苦涩记忆。
作为“70后”大军一员的我,对农村落后的交通产生切肤之痛是从我上高中开始的。高中以前,我一直在小镇上学,家与学校普遍很近,大都在2公里以内,而且几乎与小镇之外的人和事没有丝毫交往,消息闭塞,往往只是在偶尔的下大雨和大雪天感到出行极为不方便外,其他时候常常被习以为常所忽略。高中时,要到距离小镇30里外的县城求学,每天只有一两趟长途过路车可以搭乘。每次5角钱的车票,对于现在的家庭来说可谓不值一提,然而对于当时一个农民家庭,5角钱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我们小孩子来说至少可以买2斤葵花子来解馋……为了节省车费,我尽量减少回家次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换季衣服都是父母多方打听,托村里去县城办事的人捎给我。非回家不可时,就在大路旁向过路的货车或拖拉机司机求援,幸运的话,就可以少走一点路,否则30里的路就需要步行三个小时左右。返校时,情况要好一些,父母会提前四处打听周围往县城方向运输沙石的小货车或拖拉机信息,希望能搭个便车。那时候,我最大梦想就是,不管什么时候出门有大货车或拖拉机坐,就很心满意足了。
后来,渐渐有人用价格低廉的三轮货车来载人做客运生意,并曾经在农村红极一时。其中,让人揪心的是,在天寒地冻的腊月,平常坐8-10人的三轮货车,在没有采取任何安全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竟要摇摇晃晃地载20余人,现在想来不由得让人为当时的“冒险行为”捏着一把汗。
上大学时,从小镇到省城西安不足200里的路程,国营的中巴客车却要花费4-5个小时,而且一天就只有一趟。遇到恶劣天气就更糟糕了。我曾经有过因大雪造成交通阻塞和道路中断,而饥寒交迫被困秦岭山长达18个小时的难忘经历……
直到大学毕业,我才赶时髦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甚是洋洋自得了一阵,骑着单车把小城跑了个遍。如今,铁路和高速公路网已延伸到了我所地的城市,正上演着一出“天堑变通途”的魔术,就连农村也实现了村村通水泥路,有的还通了公交车,甚至连田间地头都修了柏油路。农村逐渐告别了“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行路难时代。公交车更加宽敞、舒适,班次也更加灵活便利,不仅极大地缩短了与外界的距离,而且公交车的数量和档次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省城也仅需1个半小时左右,而且每半个小时就有一趟班次,极为舒适和方便。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在城镇的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我周围也悄悄地兴起了私家车热……
如今,普通老百姓的出行方式,除了公路,还有铁路、轮渡,甚至是飞机。交通状况的改善和生活水平的与日俱增,极大地刺激和带动了交通相关的消费,首当其冲就是与交通息息相关的旅游,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在各地方兴未艾,并在持续不断升温。每逢双休日或法定假日,各地的景点人头攒动,门庭若市,风光无限。家境优越的人们开始不满足于国内游,而把目光瞄准了各种打着体验异域文化与风情招牌的跨国境外游。
从最初的步行到自行车,从电动车、摩托车到公交巴士,从出租车到私家车……这些曾经不可思议的交通变化,正在缩小着乡村与城市,城市与城市的差距,增进着人们之间的交流,拓展着人们的视野,丰富着人们的生活,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态度和世界观。
活在记忆中的老屋
前几天,看电视画面上一些地方由于持续降雨,道路积水四溢,而上演了一幕“水漫金山”的景象:人们出行困难,只能在水滩里小心翼翼地漫步,车辆行过之处,水花四溅。更有甚者,一些地段的道路因地下排水不畅,致使积水无情地涌入了一些居民的家里,人们用水桶或水盆将屋内的雨水一点一滴地向外排放……
此情此景,勾起了我童年一份并不美好与快乐的往事和记忆。
我家的老屋,是一座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土胚房。屋前临街,屋后有一小小的院落,里面长着几棵核桃、柿子和苹果树,一个简易的花圃里种着几株月季、芍药和刺玫瑰……小院里的那些果树和花儿,曾给我贫瘠、单调的童年带来了些许希望和快乐,然而小院也曾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弥合的自卑和伤害。
在我小时候,雨水总是很充足。家乡的小河,除了冬季水面结冰而静若处子、哑雀无声外,其他时节,小河里的水总是哗哗啦啦、无忧无虑唱个不停。每年的八、九月份,阴雨常常会铺天盖地、连绵不断,让我的母亲很揪心,也让我感到一丝丝的胆战心惊。
我十岁左右,我唯一的哥哥在千里之外的异乡工作,大姐、二姐已相继出嫁,家里仅剩下母亲、三姐和我三个人。尽管,每年在连阴雨天来临之前,都要找匠人将屋顶的碎瓦排查更换一些,但总难免挂一漏万。连阴雨天,屋顶还是难免会出现一些漏雨,家里的柜子、桌子、地面上总会摆放着一些大大小的塑料盆或桶之类的容器专门对付漏雨。白天,在屋里走动,稍不留神,就可能将接漏雨的塑料盆或桶打翻在地,弄得满屋泥泞不堪,甚至还招来一顿批评。夜深人静的时候,雨滴落在塑料盆或桶里的声音,会因降雨的大小而略有不同。下大雨的时候,雨滴声里夹杂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急促与惊憟,下小雨时,雨滴声里夹杂着摆钟不慌不忙的“滴答滴答”,让人很难悄然入睡。不过这些比起另一件因连阴雨引起的麻烦与苦恼,还只能算是小事一桩,小菜一碟。
老屋昔日平静而充满生机的小院,在持续连阴雨的淫威下,再加上小院下水道习惯性的罢工而“水涨船高”,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汪洋一片”。接着,过不了多久,积水就会像脱缰的野马般来势汹汹,轻而易举地漫过不足一尺的台阶,横冲直撞顺着门缝钻进了屋子,或者从土胚墙跟基渗进屋子……
此时,我和三姐总是手忙脚乱,一声不吭地用盆或桶将屋子里的水反反复复舀起,然后倒在屋外的大街上……我和三姐往外运水的狼狈模样,以及被水漫过后满屋的狼藉不堪,让我感到十分的羞愧和自卑。同时,心里一边不由自主地悄悄埋怨和指责起远在异地的哥哥的无情无义,一边天真地幻想着:如果,哥哥真的懂得知恩图报孝敬母亲,就应该想办法将家里的旧房子重新翻修,那么,母亲、三姐和我就再也不用为连阴雨天担惊受怕了。偶尔还会做恶梦,梦见老屋终于不堪阴雨的多次折磨而坍塌了……
我上大学时,三姐出嫁了,哥哥不放心年迈的母亲一个人住,就接走了母亲与他们一起住,也给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出乎意料的是,没人住的老屋,终究没有熬过那个秋天,就完成了他的使命而寿终正寝了——坍塌了。这让我感到很庆幸和欣慰。
如今,老屋所在的那条昔日狭窄拥挤街道,已被整修拓宽,路旁载植了紫荆等树木。凹凸不平的土路,已被平整的水泥路面取代。东倒西歪,破败不堪的土胚房群,已被一排排统一规划设计的小洋房所代替。我家老屋旧址之上一座三层楼房已拔地而起,将曾经的生活风雨和担惊受怕尘封在了记忆的深处。
岁月的磨砺,滋生了力量,让老屋在苟延残喘中谢幕,在涅槃中获得了新生。时代的变迁,改写了历史,让母亲和我走出了乡村满目苍痍的老屋,住进了城市冬暖夏凉的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