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兵孤独地进行着“反补课”行动,但却无法改变补课愈演愈烈的现实。

    禁止学校集体补课却让校外补习机构生意火爆

    高考制度的存在使得补课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现象。现今高考制度算是比较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但是根据考试分数来选拔人才,使分数显得尤为重要。我在高考面试中也发现,现行教育制度下的高中生,在创新思维、批判思维和逻辑性上很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中山大学教授高定国

    暑假到来,各式各样的补课班又冒了出来,而前政治教师肖兵的反补课行动也愈加频繁。他一般会手持或身披写有反补课标语的纸板站在教育机构的门口、闹市街头,宣传他反对补课的立场。但是他也承认,这样的行动影响甚微,迎接他的往往不是那些同情他观点的观众,而是城管和居委会工作人员。尽管从法律上讲,肖兵的立场本应得到支持。

    今年1月1日开始施行的《广东省未成年人保护条例》中明确规定: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不得以各种名义占用未成年学生寒暑假期、法定节假日集体补课。然而法律尽可以如此规定,“反补课英雄”肖兵尽可以伫立街头,补课现象却仍然如火如荼。

　　“反补课英雄”的落寞

    2003年9月,佛山市南海区罗村高中的政治老师肖兵,带动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学生集体签名“反补课”,肖兵也因此被媒体称为“反补课英雄”。反补课行动不了了之,肖兵却因为与现行教育体制格格不入而丢掉了工作。

    肖兵一边与南海区教育局、罗村高中打官司,一边继续他的反补课宣传。这回,他的“战场”由教室转向了广州、佛山等市的街头,几年过去了,他并没有赢得多少粉丝,仍然是一个人在战斗,街头匆匆而过的行人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怪人而已。他现在没有收入,要靠向父母借钱来维持生计。

    肖兵有一个女儿,今年由小学升初中,当记者问肖兵他的女儿是否也参加过补课时,肖兵回答:“因为自己随时在冲锋,所以无暇顾及女儿。”

    肖兵的反补课行为在媒体的报道中是正面的,可是为什么在实际生活中肖兵的支持者却寥寥无几呢?中山大学的朱崇科教授认为,如果高考、中考这类考试制度不消失,补课现象就不可能消失,补课是学校、家长、学生之间三方互动造成的结果,“反补课”无法从根源上解决学生压力过大的问题,肖兵的行为意义不大。

    学生家长张女士认为,“反补课”行为脱离现实,现在学业竞争如此激烈,别人的孩子都在补课,你敢让自己的孩子“反补课”吗?万一孩子掉队了怎么办?专门从事补习教学的李老师认为,“反补课”违背了学生及家长对学业进步的迫切要求,所以缺少支持者。

    华附高三毕业班的王同学认为,在高考竞争如此激烈的今天,肖兵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补”就要落后、就会失去竞争力。 

    大家都在补,你敢不补吗?

    记者了解到,从内心讲,很多学生和家长其实很不喜欢补课,但行动上又表现得很积极主动,一问为什么?他们回答很简单:因为大家都在补啊。

    王同学是广州铁一中学高二的学生。她感到学习压力比较大,高一的时候还会有不少课外活动,但是到了高二,跑步成了唯一的课外活动,“看到别人都在学习,你不得不抓紧时间啊!”小王班上有不少同学都在老师处补课,小王却因为每节课100元的费用太高了而没有去。她的目标是考上广东省的一所重点大学,但这一目标对于中等成绩的她是有困难的,所以她希望能参加学校暑假安排的补课,因为学校补课费用肯定比外面低,而且又有自己信得过的老师。

    还在上初中的罗同学放暑假后只休息了一天,便开始去补习老师处上课。每天早上3小时补习语文,下午2小时学数学,晚上还要做作业,小罗将之称为“署期恶补”,为的是在开学后成绩能有突进,成为“优等生”,他特别向记者强调补课是“自愿行为”。他和父母都希望自己在未来的中考能获得好成绩,进入华附之类的名校。为此,父母千方百计向那些中考优胜者取经,最后总结出来的结论是:“提前学”加“题海战”。小罗说,他每天都觉得很累,但他不是天才,只有吃苦才能取得好成绩。

    李女士上初一的女儿对记者说,放假至今已有20天,但她只休息了两天,其余时间都有家教来上课。她感到很累,可一想到班上的优等生也在学习,她就不敢叫苦怕累了。

    家住东山区的曾女士女儿今年刚上小学四年级,可是她已经在这个暑假为女儿报读了3个补习班。曾女士说,孩子即将进入“小升初”的阶段,因此这个假期打算加大投入,希望她能在薄弱课程方面有所提高,如果效果好,她还打算在新学期给孩子报读奥数班。“因为现在小学升初中竞争很激烈,如果单纯等电脑派位,很担心会分到不好的学校,所以还是要先报一个奥数班,为以后考民办重点初中做好准备。”

    姚阿姨的女儿今年初三毕业,虽然刚刚参加完中考,姚阿姨却没有让女儿在暑假好好休息的意思,早已替孩子请好了家教,她的理由是:“现在竞争如此激烈,高一高二把基础打牢了,才能考上好大学。”

    今年出台的《广东省未成年人保护条例》规定学校不得占用未成年学生寒暑假期、法定节假日集体补课。对这一本意在保护青少年的规定,学生家长们却并不领情。记者针对这一问题随机访问了二十位家长:有将近一半的家长十分支持学校在寒暑假、周末补课,他们认为“如果别的学校都在补,自己的孩子不补课,那么无形中就落后了。”

    记者发现,其实这个暑假仍有学校违反规定偷偷给学生补课,却得到了很多家长的支持。他们认为在学校补课还便宜些,如果不让学校开补课班,就只好去校外机构补课,反而加重了家长的负担。 

    《保护条例》反让补习机构生意兴隆

    《广东省未成年人保护条例》的制订者们可能没有想到,因为《条例》压缩了学校在假期给学生补课的空间,结果却使得各家盈利性的校外补习机构生意更加火爆。

    今年暑假未到,广州各家补习机构就已经开始为抢生源出招,纷纷打出了“承诺班”、“名师讲学”、“考前压题”等招牌。某知名补习机构针对初三学生开设了“承诺班”:30人一班,参加“承诺班”的同学必须选择中考六科中的四科进行补习,在入学前,家长和学校会签订协议,通过一年的授课,该机构保证学生的成绩能提升或能考上指定的中学,若学生没有达到协议承诺的成绩,学校将会全额退款。据悉,在这类补习班授课的都是在编或退休的优秀教师。

    这样的“承诺班”自然收费不菲,一门课程一个学期总共14节课,每节课80分钟,一个学期的费用是1600元。该机构的人员透露,这样的“承诺班”已经开了6年,生意十分好,今年离正式上课还有将近20天的时间,已经有100多位学生家长报名。

    记者在广州市越秀区某知名补习机构看到,教室里坐满了正在上课的学生,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前来咨询。即将升入高三的小吴告诉记者,高考的压力使得他主动要求补课,希望通过暑期的补习将拖后腿的化学、英语成绩提上来。

    家住广州番禺的夏女士告诉记者,她家邮箱里总是塞满了各类补习机构的宣传单,她自己的孩子和邻居的孩子们几乎都参加了一门以上学科的补习班,因为她发现越来越多的孩子在利用假期提前上新课,如果自己的孩子不提前学,成绩就可能赶不上提前学的孩子。

    补习机构吸引生源另一招牌是“压题”。他们都宣称聘的是最有经验的老师,经常能够压中考题。

    一家全国连锁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向记者称,他们学校聘用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师,相当部分是负责一线教学的,不同年级的学生由相对应年级的老师来教授。对于毕业班的学生,老师会“压题”,每次考试前都会为学生提供信息,让学生提前来做,至于这些信息来源于哪里,她则不肯透露。

    在天河一家补习机构补习的吴同学告诉记者,她妈妈给她交了1万多元来补习语文,因为有家长向妈妈介绍说,这里的老师不仅水平高,而且压题准,去年就压中了中考作文题。

    越秀区一间普通中学的黄老师说,她和同事们多数是赞同学校补课的。对于“非重点”学校来说,生源不如重点中学,想要好分数只能靠延长学习时间,不补课成绩是不可能赶上去的。而老师与老师之间,学校与学校之间的竞争也使补课有了存在的合理性。

    中山大学的高定国教授认为,高考制度的存在使得补课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现象。现今高考制度算是比较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但是根据考试分数来选拔人才,使分数显得尤为重要。他在高考面试中也发现,现行教育制度下的高中生,在创新思维、批判思维和逻辑性上很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其实也不仅是在中国,在日本、韩国等国家,补课也十分盛行。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看上去更有竞争力,不少家长都热衷于让自己的孩子多拿证书。”高定国教授认为,现在的家长大多在让孩子学习超越自己年龄段的知识。其实,很多知识让孩子稍微大一点学习会更容易,事半功倍。他建议家长,即便是补课也要有一个度,也还要根据学生的需要和兴趣进行,如果引起孩子的厌学情绪那效果就适得其反了。